2021年7月16日,全国碳排放交易市场“鸣锣开市”。这是在“双碳”时代,中国推进高质量发展过程中的第一个全国性碳排放交易所。
一、碳减排的时代背景
如今,气候变化已成为影响全球社会经济发展的隐形力量,也成为各国博弈的无形战场。人类在不断努力提高生活质量的过程中,无时无刻释放着大量的二氧化碳,比如发电厂、燃油车,甚至你的呼吸。根据1997年的《京都协定》(全称《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的京都议定书》),6种温室气体包括二氧化碳(CO2)、甲烷(CH4)、氧化亚氮(N2O)、氢氟碳化物(HFCs)、全氟化碳(PFCs)、六氟化硫(SF6)等。二氧化碳在温室气体中排放量占比最大,对环境影响最严重,因此往往以碳排放来指代温室气体。
尽管大国博弈在多方面存在利益冲突,但碳减排成为了全球重要国家形成共识的政策选项。截至2020年4月,全球实行碳排放权交易政策的国际气候协议缔约国有31个,中国也加入了减排大军。2020年9月22日,习近平主席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上表示,中国将提高国家自主贡献力度,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,二氧化碳的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实现“碳达峰”,2060年前实现“碳中和”。2020年12月,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次将“做好碳达峰、碳中和工作”列为2021年八项重点任务之一。
碳达峰,是指碳排放总量在某个时间点达到历史峰值,随后进入平稳下降阶段。碳中和,则是指通过植树造林、节能减排、能源替代等手段,让排出的二氧化碳被吸收,最终实现“净零排放”。
二、如何实现“碳中和”?
那如何才能达到“碳中和”的最终目的呢?经济学家们脑洞大开,将经济活动的环境外部性逐步货币化,秉承着“谁污染谁付费”的原则,把碳排放权数量化、商品化,建立碳定价机制,让减排不仅仅是一项政策要求,也成为了一种企业的经济考量。
一种方式是强制性手段,即政府征收碳税。2021年7月14日,欧盟公布了13项旨在应对气候变化的绿色协议,其中包括建立欧盟“碳边界调整机制”(CBAM,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)——欧盟将对从碳排放限制相对宽松的国家和地区进口的钢铁、水泥、电力、铝和化肥等商品征税。2021年7月19日,美国民主党也公布了一项名为《2021年公平转型和竞争法案》立法草案,主张对进口的碳密集型商品征碳关税。这种征税的方式虽然增加了企业碳排放的成本,但仍然无法限制最终的碳排放量。
第二种方式是通过市场化机制,建立碳排放权交易体系,将碳排放的权利作为一种资产标的,来进行公开交易。首先,由政府确定整体减排目标,并根据过往碳排放情况等给每个企业制定碳排放配额,这个配额可以在交易市场自由交易。受到经济激励、减排成本相对较低的企业会率先进行减排,进行科技和产业升级,卖出结余的碳排放权,获取额外收益;减排成本较高、超标的企业则通过购买碳排放权来降低碳排放达标成本。这样,用市场机制“惩罚”减排未达标的企业,“奖励”超额减排的企业,就能逐步减少全市场的总碳排放量,实现“碳中和”。
一、全球碳交易市场现状
碳排放权交易市场是实现“碳达峰”与“碳中和”目标的核心政策工具之一,但当前全球并未形成统一的碳交易市场。路孚特发布的2020年碳市场回顾报告显示,2020年全球碳交易市场交易总量增长了近20%,市值达到2290亿欧元,已超过2017年的五倍。这标志着全球碳交易市场已连续四年创纪录增长。其中,欧盟是碳交易市场的领跑者,2020年欧洲碳交易市场规模为80.96亿吨,市值达到2013.57亿欧元,约占全球碳市场份额的88%。中国的碳交易还处于起步阶段,2020年预估的碳交易市场规模为1.34亿吨,市值仅2.57亿欧元。
二、我国碳交易市场的发展
《京都协定》规定了发达国家从2005年开始承担减排义务,而发展中国家则从2012年开始承担。我国于2011年开始建立碳排放交易市场,在北京、天津、上海、重庆、湖北、广东及深圳7个省市启动了碳排放权交易试点工作。2021年7月16日,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启动上线交易。
电力行业是碳排放交易市场的上市先行军,参与首批开户的电力企业共计2225家。为什么选择电力行业?一方面由于能源发电与供热是碳排放的最主要来源;另一方面,发电企业数据基础较好,排放量相对来说便于核查。
未来随着各行业碳权测量标准明晰,“成熟一个、纳入一个”,碳交易市场覆盖范围将逐步扩大。“十四五”期间,预计石油、化工、建材、钢铁等重点能耗行业都将被纳入到碳交易市场。
我国的碳排放交易市场,现货交易设在上海(类似于上交所和深交所的功能),登记结算中心设在湖北武汉(类似于中登公司的功能)。而2021年1月22日设立的创新型期货交易所——广州期货交易所,或将成为碳排放权期货的交易市场。除此外,2021年9月1日发布的《关于贯彻落实金融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意见的实施方案》中提到,要推动设立海南国际碳排放权交易场所,海南或将成为与国际市场联通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。因此,未来国内的碳排放交易市场很可能将形成“四城联动”模式。
三、碳金融市场的探索
“双碳”目标的实现还需要金融支持。目前,国内的碳金融产品和服务开发较少,暂未形成真正的碳金融市场。
国内碳市场运行初期,首批参与者为控排企业,机构投资者和个人都不会参与。生态环境部组织起草的《碳排放权交易管理暂行条例(草案修改稿)》中提到,重点排放单位以及符合规定的机构和个人,是全国碳排放权登记主体。这意味着,碳交易未来或将以一种金融投资的方式,让公众参与进来。与证券市场不同,现在碳交易市场缺少类似券商功能的“碳商”,“碳商”不仅能为普通投资者提供服务,增加碳交易市场的流动性,还能充当“蓄水池”,平滑履约季和非履约季市场的交投活跃度。
碳定价是碳金融创新的基础,而形成有效碳定价需要建立期货市场。广州期货交易所从诞生之初就背负了碳排放权期货交易的使命,目前碳期货仍在研究开发进行中。从欧盟碳交易市场的发展来看,碳期货的交易量占碳市场交易规模的80%以上,为欧盟碳市场提供了充足的流动性。
碳金融不仅能为碳交易市场提供更好的流动性,也能充分发挥价格发现功能。
举个例子,假如企业2022年预计要扩产,需要产生碳排放1万吨,但是分配到的碳排放额度只有5000吨。企业可以选择等到2022年结算的时候到市场上去购买碳排放权现货,但届时的交易价格未知,这时企业可通过2022年的碳排放权期货价格,来提前锁定排放成本。倘若经济过热,大家都想拼命扩产,碳交易市场供不应求,期货价格升高,则会打消一部分企业扩产的念头,只有最具盈利能力的企业才会仍选择扩产。
碳排放权交易将企业生产的外部性货币化,而碳排放权期货则能揭示市场对碳排放权的未来定价,从而形成市场化的供需调节机制,进一步激励企业不断改进技术,提升生产效率。
四、碳交易的受益者——卖碳翁
要说碳交易下的最大受益者,那特斯拉一定是杰出代表之一。在其2020年年报中,特斯拉首次实现全年盈利,但盈利并不直接来源于汽车销售,而是来自向其他汽车制造商出售“碳积分”。2020年,特斯拉通过出售碳排放额度赚取16亿美元,是其净利润7.21亿美元的两倍。事实上,从2010年开始,特斯拉靠卖碳积分累计收入已经超过42亿美元(约合271亿人民币)。
按照中国标准,特斯拉在中国每出售一辆电动汽车,可获得5个碳积分。2020年,特斯拉在中国卖出了近14万辆Model3汽车,拿到了近70万个碳积分。
其实,无论是国外的碳积分交易,还是国内的新能源车双积分制,都只是一种手段,碳中和才是最终目标。碳交易市场不仅有助于市场化手段激励高能耗企业减排,早日实现“双碳目标”,提升企业的社会和环境责任感,也有利于技术创新,刺激投资流入减碳技术和新能源行业,推动经济发展从资源依赖型向技术依赖型转型。